#逐渐走向现在式的牛影與逐渐走向过去式的及影。结束一段铭心刻骨的感情必然有虐,请斟酌食用,此文的及影成份不少。在白情这篇发布这篇的我Bad Bad的……
#結果lofter莫名地屏蔽全文,只好拆段發
01
从模模糊糊的感觉少了,到真真切切的体认失去。
直到分手一个月后的此时此刻,影山才恍然意识到,分手的意味不是及川不再传讯息给他;不是不再彼此有空时就相约出来见面;而是不再拥有靠得最近的资格。
球场另一端的人对着身前的女孩笑得很好看,好看得逼迫他重重闭上眼。
他想起高中后辈曾经形容失恋的感觉像溺水。
——痛苦得近乎溺毙。
「站在球场上,就想着球场上的事。」
很近的声音将他从很远的地方拉回,牛岛厚实的手掌抓着排球抵上影山心口。
影山楞楞接过排球如同攀上浮木。
他视线转下看着脚踩之地,白线框出熟悉的世界,两条白带间的横纵黑色方格区分敌我,站在球场另一端的及川是他敬畏的前辈;是他誓言要超越的人;是这场练习赛的对手。
除此之外,别无其他。
02
相处的回忆层层剥离,落成一地碎片。影山伏跪拾起割人的记忆,满手鲜血仍执意填补失落的空荡不愿放手,不愿掏空。他眼神呆滞地迈着虚浮脚步,无意识地在宿舍走廊游荡,直到脚步受阻,凝聚涣散的焦距才发现差点撞到人。
「抱歉。」
「走路好好看路。」牛岛不愠不火的回答,打量无精打采的影山片刻突然抛出询问,「你和及川分手了?」
及川、分手。两个影山现在最不想听见的词汇如炮弹轰来,炸得他体无完肤。
牛岛不顾影山明显动摇的神色径自接续,「今天在球场和及川很亲昵的人是女友吧?所以我想你们应该分手了。」
「嗯。」影山艰困地从喉间挤出单音,被逼着承认这件事让他感到不快。 「牛岛前辈怎么知道……」后续的问句哽在喉间,他仍下意识地想逃避。
「怎么知道你们分手了?」牛岛直白地甩出影山隐而未言的部份,「我曾经在跑步时撞见你们在学校附近的树丛里接吻。既然已经分手,那你们还在乎什么?」
影山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成拳。已经分手就不该再继续在乎,这点理智知道,情感却做不到。 「牛岛前辈,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。」影山语气不善地回应,曝露痛处一直被踩中的不愉快。
「及川托我关照你,我答应了。」
「啊?」
牛岛带来的讯息如风,吹散覆盖在影山眼底的层层暗云,展露点点星光。
但是,分手后不再给予只言片语,却透过外人给予关心,这又算什么?及川前辈到底在想什么?不是都已经……有别人了吗?
猜不透、摸不清。及川前辈总是这样。影山想着,眼底涌上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,再一次迷茫不知该行往何方。
「影山,别忘了你的身份是队上的正选二传。你的体力变差了,从明天起跟着我一起晨跑。还有——」
影山呆立原地看着离去的背影,脑中回荡着牛岛最后的话语。
——现在的你完全比不上及川。
03
排球部的休息日,牛岛如常到体育馆报到,影山跟在他身后。
距离约定一起晨跑过了一周。牛岛所谓的关照是要影山一起自主训练,以及吃饭时坐在对面盯着人进食——及川托他关照时说了一句飞雄瘦了不少——。他觉得这样的关照很好,想练球随时有人作陪。
偌大的体育馆仅有击球声,一整个上午的练习,两个人的交流如常寥落无几。
「去吃午餐。」
「我不饿。」
牛岛淡淡地扫了影山一眼,「我带一份回来给你。」不多说就径自外出觅食。
起初牛岛发现影山的食量少得不正常时曾出言提醒,但影山持续食欲不振。为了避免浪费食物,那些吃不下的部份全都进了他的胃袋。他自觉仁至义尽,如果影山继续耽溺在自身情绪难以自拔,也不过是咎由自取与他无关。身为强豪学校板凳够深,再者球场上的优胜劣败,从来都是只看明面上的结果。
况且,影山从来不是他理想中的二传手。
牛岛在校外用完午餐回到初夏已显闷热的球场,一室沉寂让他误以为影山已经离开,直到要拿水解渴才看见人手里抱着球靠在墙边小憩,覆下的细长睫毛掩盖不住眼眶下方的乌黑。这段时日的影山在球场上的表现不复练习赛时的失准,但整个人却宛若消音一般,安静得像是暴风雨来袭前夕。
即使现在静静睡着,那样的感觉也挥之不去。
沉滞的、凝重的。
突然颤动的眼睫和紊乱的呼吸像漫天的乌云,薄唇开阖溢出呓语。牛岛停住原先要摇醒影山的手,略带好奇地倾身凑近耳朵想听清内容。
「及……前……」
模糊的话语在复述之下,他拼凑出影山喊的人是及川。少有表情波动的脸庞,因透明的液体泄出眼眶轻轻动了一下。
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人流泪。
自从有记忆以来,他没有哭过的印象。长年在球场上,赢球的激动喜悦、输球的挫败懊悔经常伴髓眼泪,他参与其中却从不落泪,往往显得置身事外。
——若利你啊该不会是冷血动物吧?
高中时的队友曾这么询问,他一脸正色的回应:所有的人类都是恒温动物。
他不懂流泪是什么样的情感表现,遑论深刻到入梦再溢出的情绪。甚少兴起的好奇心蠢蠢欲动,他忍不住用指腹在影山的眼角抹了一下。
原来,眼泪是温的。
他略带讶异地感受指上的液体从温变凉,一下又一下的揩擦。
粗糙的摩挲蹭走梦魇,影山缓缓睁开氤氲水气的眼睛,从梦中惊醒的神志缓了几秒才发觉留在眼角的手指。牛岛顿了一下,若无其事地收回手。
沉默的两人衬得窗外的蝉鸣无比喧闹。
影山一手抱球,另一手扶墙撑起沉重的身体站立,尴尬与累积的疲累让他急需离开球场。
「为什么哭了?」
影山的背影因问句僵了一下,没有回答。
「因为及川?」
影山的手指紧紧掐着球,没有回答。
「你们分手那么久了,有什么好在乎的?到底有什么,值得你们在乎到影响在球场上的表现?」
影山狠狠地把球砸在地上,反弹的声音响彻球场。牛岛微微皱眉,不为所动地任由影山猛然转过身大步流星朝他迈进,衣领被揪住时表情从困惑转为一丝讶异。
「你、懂什么啊……」,压低的声音是闷雷,「你能懂什么啊!」累压的情绪随着急快的语气如雨怒下,「怎么可能不在乎!我喜欢及川前辈不是一天两天是好几年!才不是那容易放下的东西!」
牛岛静静站在暴风雨的中心,抹去飞溅到脸上的口沫。
影山吼得嗓子发疼,揪住牛岛衣领的手在发抖,回忆和堵在喉间的闷气一起沉降到左胸口,压得他难以呼吸。
从十二岁开始到十八岁——及川彻这个人,已经盘据他三分之一的人生。
初入国中时发现有个很厉害的前辈,不论扣球还是发球都带着难以抵挡的强劲,尤其是能一发就得分的发球帅气无比。
想拥有那样具有威力的武器,想超越这个人。不停地请求、不停地被拒绝、不停地纠缠。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那股单纯想变强的执拗产生了质变——他不想要只是前辈后辈这样的关系,不想要只能隔着一张网子对立,他想要这个人好好地看着他。
想要占有这个闪闪发亮的人。
即使告白被无数次拒绝;即使及川前辈是被纠缠得受不了才勉强接受;即使在一起的时光多次吵闹到心烦,但他终究没想过要放弃,没想过会失去。
他感觉得到及川对他不是没有感情,但他不懂及川分手时解释的那些话语——为什么明明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恋爱,要考虑别人的眼光?
分手后巨大的痛苦与困惑来回碰撞,找不到出口。就连眼泪如洪水溃提也无法消解。
「我是不懂。」牛岛从口袋中拿出手帕递给影山,「但我知道因为一段已经结束的关系而失常,是愚蠢的行为。」
练习赛那天,失常的不仅只有影山。
一个是他长期以来渴望同队的二传手,一个是结束他高中生涯最后一场比赛的二传手,及川和影山于他都别具意义,他也见识过他们各自对排球的执着。然而那一天的双双失常,让他失望的同时也产生好奇。
能挤下应该摆在第一顺位的排球,是什么?已经分手斩断关联,还剩下什么?牛岛仅是单纯的疑惑,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问句逼得影山无处可逃。
牛岛看着影山那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,强硬地将影山没接过手的帕巾塞进掌心。他缓声提醒:「春高时你说过『要让我承认你比及川更厉害』这种话。」
想要超越及川前辈,想要比及川前辈更厉害——那里是他的原点。影山一手拧掉满脸的涕泪,另一手用力抹了抹被泪水糊成一片的眼睛。他盯着眼前清晰起来的身影,用鼻音与嘶哑混合的声调回答:「我会证明给你看。」
影山从随身背包翻出手机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空气充斥肺部的感觉填补了些连日来的空虚。他告诉自己,他唯一需要做得就只是回到原点再重新出发。
这一次,他不会再走偏。
删除手机内有关及川的一切之后,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饥饿。
04
练习赛结束。三年级的永井走到影山身旁勾住他的脖子,脸上洋溢爽朗的笑意,扬声说道:「影山你恢复正常了真好啊,今天真是干净俐落地拿下对手!」
「是,之前抱歉了。」影山颔首示意,多少知道上一场练习赛打得有多糟。
永井用空着的手揉乱黑发,影山失常那段时间特别沉默寡言,他们都不敢多问。直到半个月前和T大练习赛后情况恶化,他们才依稀想起影山说过他交往的对象在T大,再对照影山沉痛的视线,他们一致认为和及川在一起的那个女孩,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女友——准确来说是前女友。
他本来想上前安慰几句——及川这种男性公敌般的存在,从各方面来看都胜了影山不只一筹,女孩子会喜欢他很正常的别放在心上——,但影山整个人像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一碰就断。他也才意识到在这种场合劝告,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。
「是说,感觉你最近和若利的关系有比较好,是发生过什么吗?」永井忍不住好奇。
影山刚入队时给人不太好接近的感觉,实际相处一段时日才发现那一副难以捉摸的模样仅是表象,本质就是个单纯又认真的笨蛋。尽管有时候显得自我,以及说话太直接很伤人。种种个性的披露,总让他想起同届入队的朋友牛岛若利。
他原本以为这两人性格接近,又同为球痴会志同道合处得挺好。事实却是两人在球场上的理念产生摩擦,而影山在下了球场之后几乎不和牛岛多做接触,宛如磁铁同极相斥。就连他们开始一起自主训练,相处的气氛连他们旁人看着都觉得尴尬。然而现在影山会在球场以外的地方和牛岛说话,两人之间的氛围没有过往那么僵硬。
「呃……」影山有些难为情,永井的问句让他想起一周前在体育馆情绪失控的事。事发隔天他买了一条新手怕还给牛岛,心中满是对前辈失礼与失态的尴尬,但牛岛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淡然,他也就渐渐地不放在心上。
永井见状换了个问法:「听说你们曾经在春高预选赛对上,是不是那时有什么不愉快?影山你啊虽然对人不热情,但是总觉得你先前对若利特别冷淡。 」他隐去牛岛其实也因为一个理由而没有意愿和影山多做接触,「若利这家伙自我中心又自傲,虽然知道他很有自傲的资本,有时候还是会让人火大啊!但是整体来说,若利并不是个坏人哦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影山点头,那条硬塞过来的手帕他洗干净后还留着。 「我和牛岛前辈之间没什么不愉快,只是及——」提及那个名字,心脏被往两边拉扯的痛感让他顿了片刻,「只是国中的前辈和牛岛前辈关系不太好,所以他要我别跟牛岛前辈太好。现在已经……无所谓了。」
「那位前辈是小学生吗!这也太幼稚了吧!」永井吐槽这番「我跟他不好,所以你也不能跟他好」的论调,没有注意到影山垂下的眼眸和渐低的语气。口拙与疼痛使得让影山没有额外的心力去解释,事实并不全然是永井理解的那样。
*
分数一路缠斗到延长赛。网子的另一端,三位高大的球员紧盯着牛岛。影山没有丝毫犹豫传了一个高球给王牌,如他意料的一锤定音,胜利的欢呼声不绝于耳。
赛后检讨结束,影山很认真的在想晚餐前要吃什么口味的饭团垫胃时,突然被牛岛叫住。
「牛岛前辈有事吗?」
「最后那一球,为什么给我?」
「不给牛岛前辈还能给谁?」影山微微歪头,眼眸净是疑惑。
「你刚入队时说过『我不是胜利的唯一』。」牛岛的眉间比平时多了几道折痕,他的排球生涯从来都是倍受肯定,一路走来配合的二传手都将他奉为「胜利的最佳选择」。只有影山当面和他说了那样的话语。他不由得产生牴触情绪,不否认因此有些幼稚地意气用事,拒绝和影山多做接触直到及川的请托。
影山一脸问号。 「我不记得了。」坦承完全不记得说过这种话,「但是牛岛前辈就算不是胜利的唯一,也是胜利的必须。最后那一球我觉得只有牛岛前辈能拿下。」
牛岛盯着影山那双清澈的目光闪动骄傲与认同的信任,在夕暮中的衬托下更显亮丽却不扎眼,一股麻麻的热感流窜四肢。他伸出左手搭在影山肩上。 「球给我,我会做到。」
日后牛岛从记忆中翻出这一幕,才意识到当时他想要影山给予的,或許不只是球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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