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放毒(?)要在跨年前!
人群三三两两聚在右侧沙发区闲聊,左侧吧台则是形单影只独对酒杯。两边气息泾渭分明,却在酒香浮动,暗暖光线和着慢悠乐曲流淌之下,奇异的混成浮松。
大学毕业后仍从事运动相关职业的岩泉,对酒精一向敬而远之,但自从发现这间离住家不远,风格闲适低调的酒吧,偶尔会带着小两岁的伴侣,来这边点杯酒精浓度低的饮品小酌,享受一下微醺的放松。
今晚岩泉再度踏入这里,急躁的步伐破坏安适的氛围,引得店内无所事事的人投来目光。他没有心思注意那份探究,径自将目光扫向半小时前聚坐的沙发,不太意外的已空无一人。
揉揉有些抽痛的太阳穴,拿起手机正要找人,稍远处传来娇嗔的邀约,抬眼即见他再熟悉也不过的画面,相貌姣好的女人围在好友身旁,而且有两个。
「抱歉,我在等人唷。」
岩泉挪步到吧台,就看见及川堆着笑容拒绝。两年左右不见,友人张扬的褐发削短几分成内敛,调笑话语如初,气质却沉稳不少,让他不禁感慨时光与社会之力,短时间内就将人打磨成另一种样貌。
此刻,俊秀脸庞因不甚明朗的光线显得昏黄,蓦然让他觉得有几分沧桑。
「我来了。」岩泉给了两名女性一个抱歉的神色,她们满脸惋惜,一步三回头,终究收回依依不舍的赞赏目光,识相退场。
岩泉拉开椅子侧坐对着及川直问:「身旁有人了?刚才那两个女孩应该是你会喜欢的类型。」讶异挑眉。就他所知的及川,一般不会拒绝觉得顺眼的女性。
除非有正在交往的对象。
及川不会同时脚踏多条船的节操,是让他少有的放心。毕竟迷人的外表加上对女性惯有的温柔,及川身旁总是围绕着莺莺燕燕,他曾经有段时间很担忧好友会因感情之事上社会版新闻。
但又眼见及川身旁的女伴一个换过一个,而且每次都是被甩的那方,他不久后就明白──及川在经营感情上并没有放太多心思。
训斥了好几次这种不认真的交往态度,却一再得到双手一摊的回复:「总是要交往过才知道适不适合嘛!呃──小岩别揍我!好啦,下次一定认真!」
接着下次就这么进入无限循环。岩泉从最初的反复叨念到不想再费劲搭理,但始终放心不下,偶尔还是会点提个几句。
「现在没人唷,或许是因为我还在等人?」颀长手指划过布满水珠的杯壁,后面那句模糊在有些醉意的漫不经心。
岩泉皱着眉头,移开及川面前那杯已经去掉一半的酒杯怒斥:「混账川!之前已经喝了不少,你还点这么烈的酒来喝,是多想被捡尸!」终究没忍住拳头揍了过去。
外表看似红茶的饮品,实为酒精浓度高达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失身酒,还取了一个欺名盗世的名字──长岛冰茶。岩泉第一次带影山来小酌时,影山就上过它的当,回去后吐得七晕八素,实着让岩泉忙了一晚。
但及川不是会上这种当的人。
大学时岩泉不常参与及川的社交活动,也听闻过及川的好酒量。如今棕瞳略显醉色,岩泉啧了一声,暗自责怪自己早该在影山不胜酒力,就提前散了这场聚会和影山一起回家,而不是让及川独自在这里等他折回。
但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表现异常的及川。
席间及川谈笑风生引导着话题,聊着各自与双方都熟悉的友人近况,并且时不时调侃话不多的影山几句,宛若两年不见没有造成任何隔阂。只是这种表面功夫骗得了别人,却骗不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岩泉。
谈话时脸部挂着一惯笑意,应该神采明亮的棕瞳,却一直抓不准焦距似的的落空在他和影山身上,如破洞的残缺让他难以忽视。偏偏那人的语调又维持在久别重逢的喜悦,紧密的闲谈让他找不到任何缝隙,质问及川到底犯了什么病。
虽然彼此的连络一直没断,但是长期没碰面,还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及川的底。
「嘿嘿……还是不要被捡尸好了,及川先生这么、帅,如果喝到烂醉变成尸体,大概会……被众人抢到五马分、尸吧!」及川挪回酒杯,又往嘴里灌了一口。
「少跟我贫嘴!」又是一拳往及川头上挥去。
「哇啊──虽然我们很久没见了,但小岩也不用打招呼打得这么勤啊!」
遭受暴击让及川酒醒了几分。
「你也知道我们很久没见了──」岩泉没好气的回应,两人所待的区域相隔并不远,但这两年间却各种阴错阳差的无法碰面,就连今日的约能成行,还是从高中队友那边辗转得知及川要来出差,他邀约被拒后隔了几天,及川才又突然答应。
他折折手指,骤然压低声线,「及川,你是不是不赞同我和影山在一起?」
岩泉一把扯过及川的衣领,棕瞳中的诧异与慌乱全都落入眼底。他神色深沉的松开手,向侍者点一杯酒,豪饮一口落杯。
「在喜欢上影山前,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异性。最初只是我们俩大学外宿的地点离得很近,你也知道影山那家伙满脑子只有排球、排球和排球。再加上刚到一个新环境,人生地不熟的,我有空就拖着他出门走走晃晃,也邀他来我家吃饭,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。影山他啊,虽然照顾起来没你那么麻烦,但他的生活除了排球外就是贫乏的空白,我就忍不住想填些什么上去。」
及川任由含甜带酸混苦的酒入口,没有接话。
「大四第二学期末时……我开始质问自己:『我做错了什么吗?』为什么影山突然开始躲避我的碰触?甚至是拒绝和我见面?不是一直都很亲近吗?就在我按捺不住失落与慌乱想问时,影山对我告白了。明明是冬天,他的眼神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,灼热得让我发烫。『给我一点时间想想。』我这么说,心脏却在抽痛。因为我隐隐觉得,影山这份感情如果得不到响应,就会燃烧成灰烬。」
及川任由滑入喉的辛辣灼烧食道,没有接话。
「寒假时,我仔细的考虑着已经思量过的未来,也考虑着影山的告白──其实我对影山的感觉一直都还不错,除去我们高二时去看后辈们的那场比赛,影山不知为何变得那么专横,以前明明是个做事自动自发,又对前辈和长辈都挺有礼貌的孩子。但高三时对上乌野,就觉得那个熟悉的孩子回归了。就这么想着想着,从混沌到清明,我把影山放进我的未来。」
及川任由意识开始拉不回的飘忽,没有接话。
岩泉眼神炯亮的对着及川下垂的视线,坚定的说:「不管你怎么想,事已至此──我和影山都不会分开,影山也是个认死理的人。就算这条路不好走,只要没有意外,我们两个会一起到老。」
岩泉紧握酒杯。他处理事情一向笃实,等到觉得和影山的关系已经确告稳当,他才通知多年好友。及川人面广见识多,朋友三教九流都有,同性交往这样的事情应该不算唐突。
他依稀记得接到讯息的好友,静默好几秒才开始打趣:「小岩是认真的吗?别因为得不到女孩子的关注就转弯啊!好心的及川先生可以帮你介绍一大票好女孩!而且飞雄没胸没臀表情又凶巴巴脑袋还特别不好使,小岩千千万万别想不开啊!」
「『我是认真的』。及川,我当年给你的那个答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。」
对着岩泉坚如盘石的语气和态度,及川笑了。
「我知道……我、怎么能不知道?你可是我最、熟悉的小岩啊……」
及川笑得眼眶泛着水光,笑声低哑得刮人。
「但是小岩你不知道,从小到大你有好感的人都喜欢我,但我唯一喜欢的人却深爱着你。」
及川的话语是外层空间突来的巨大陨石坠落,猝不及防的砸出深坑。
─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岩泉爬梳往日的蛛丝马迹,竟轻易的就浮现线索。
影山在国中时就被誉为天才,但他对这个后辈开始真正的关注,是源于及川的欺负。明明言行不断推拒着影山的请求,总是说着笨蛋、讨厌之类的话语,但举止却始终没有摆出彻底拒绝的姿态,反倒是有几分将人耍着玩的意味。
总是笑嘻嘻而显得轻浮,又很烦让他有操不完的心及川,基本上还算是个可靠的人。个人突出的实力调和、领导整支队伍,总能带来强大的信赖感。在球场上被视为支柱的及川,却在影山这个后辈面前极其幼稚,到高三的比赛中,还会和影山抢球。
及川总是喜欢给人乱起外号,或是称呼得亲昵。但实际上,及川很少对人亲近的直呼其名,「飞雄」无异是个特别的存在。
在他和影山交集开始密切,时不时就会看见影山对着通讯软件皱眉,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来自及川胡来的讯息,却还是一脸认真。
岩泉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影山对他告白时,那个炙热的眼神会觉得如此熟悉。
影山以前就是那样的看着及川。
原来我曾经离失去……不,是从未得到这么近吗?
岩泉以前就察觉及川对影山不太一样,而影山也对及川过于执着,但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。如今事实摊在眼前,庞大得让他难以消化。
他从震撼中缓缓回神,终于读懂那双失去掩饰的眸中,盖不住的破洞是绝望。
岩泉双手握拳,还在思索该说些什么试图弥平陨石造成的坑疤,就被及川抢先:「哈哈……小岩,你什么时候去学影分身了?我看到了……有三个你这么多喔!」及川的手指原先比着三,顿了片刻后转成四。
「及川,别装醉!」
岩泉再次揪起及川的衣领,闪躲的态度让他大为火光。他反应过来长达两年不见的原因,不是因为各种阴错阳差,而是刻意为之。大概就连这次的邀约都不想来吧,但临时又决定要来,不就是打算要面对吗!
「……抱歉。」
除了抱歉,及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「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道歉,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!」
岩泉的话语如当头棒喝,痛得让及川无比清醒。
自恃着飞雄的目光长久以来都向着我而沉浸于自满之中,明知那样的目光里不仅有纯粹的尊敬却迟迟不予回应,如果不是这样,飞雄的目光又怎么会在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前,就因为小岩的亲近而逐渐转移?再者因为对象是小岩,所以无法用心计与手段去将目光夺回来……
这样的死局,不就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?
是啊我对不起的只有我自己。
及川灌下最后一口酒,连同悔恨一起吞入肚腹。扯起嘴角笑得有几分释然。
「小岩……走吧,人啊、总是要……离开和前行的……」
「放不下我就揍飞你!」
岩泉掏出钱包结账,扶起脚步虚浮的及川走到门外等出租车。
及川身上的外套略显单薄,但身体因酒意散发着热意,丝毫感觉不到十二月的夜更添寒劲。但一旁的岩泉因出门走的太急忘了穿外套,下意识的缩着脖子避寒。及川见状,推了推岩泉,「小岩你、先回去,我没、有那么……醉。」
「啧,站不稳的人少废话,我可不想之后听你抱怨被捡尸什么的!」
「长得、帅,真是困扰啊……嘿、嘿。」
岩泉瞥了及川一眼,想着及川大概是够醉了,平时及川虽然也自恋,但还不至于直白到说自己帅。
「那就不要打扰到别人!」
「欸,小岩不、是……别人啊!」
「你──」岩泉话说到一半,被突来的一声「岩泉前辈!」打断。岩泉和及川一回头,就看见已经回家的影山,正拿着军绿色的外套小跑步接近。
岩泉接过外套穿上,问着影山:「你怎么不先睡?好点了吗?」
「吐完就好多了,本来要去睡,结果看到外套落在客厅。」
及川在一旁默默看着岩泉和影山的互动,那个曾经一心一意看着他的人,此刻正一心一意的看着他的好朋友,眼神没有一瞬移到他身上。
腹中的悔意混着酒精开始发酵膨胀、膨胀、膨胀至挤压肺叶难以呼吸。几近窒息带来的晕眩,他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个念头──
已经分离的目光,再怎么盼望也无法挽回。
END
盼字拆開,就是目分,擅自解讀成目光轉移之意。再者,盼也有希望的意涵。
如果把這個內容寫完整,大概就是岩影如何走在一起,還有及川如何失去的故事,但我真的不擅長寫長篇故事,就擷取這段來寫了,如有突兀及未詳盡完善之處請見諒,這毒我不想跨年.......
這篇文最初是因焦慮而生,焦慮著及川真的有可能喜歡飛雄嗎?他是這麼優秀的人啊(雖然及川真的很煩),在思索的過程中我找到了答案。有時候寫文不僅是和人物對話,也是和自己對話。
等等來寫年度創作總結,謝謝大家的陪伴!